【若熠不绝】秋日暖阳

(是师生2k一发完的一个短打)

 

(一)

 

新晋讲师蒲熠星今年秋日会给金融学专业的大三生上两门课。

 

由于老校区过于拥挤,新校区尚未建成,没有实验室和器材挂碍的金融学等专业大三生会搬到坐落于城郊的临时校区。城郊是发展中的新区,设施完善、人烟稀少却不荒寥。临时校区占地面积不大,被城区花园、图书馆和医院合围,建筑物的影倒映在初秋的落日余晖里分外静谧,又被飞来的几只寒鸦剪碎了。

 

蒲熠星喜欢这里。

 

两门课,一门课时安排在周一下午,另一门安排在周二上午。蒲熠星孤身一人,往返城郊闹市颇费周折。早班校车六点钟就要起锚,赶在早高峰前从闹市出发,让蒲熠星赶早班车无异于索了他半条命去。于是新校区的宿管老师体贴地在教师公寓为他找了间空房,让他每周一能在这里安睡一晚。

 

周一开学典礼没有安排课程,第一节课是周二。蒲熠星周一晚上披挂着星星和月色降临,路灯在他头顶辉映着一层薄薄的荧光。通向教师宿舍的石板小路分外清幽,偶尔在空气中凝结滴落的也只有初秋的露水声。

 

然后他看到教师宿舍门前,路灯下的长椅上,坐着一个男生。

 

当一个空间内突兀地只有两个生物体时,即使再克制也忍不住会观察对方。蒲熠星尽量目不斜视,但视野里仍闯进对方的身影。男生的样貌是有点稚嫩的娃娃脸,皮肤很白,戴圆框眼镜,手里拿着一部kindle似乎正在读书,毛茸茸的头发顶着降噪耳机,脚尖随着未知的音乐间歇性点着地面。

 

他很专注,很安静,和静物融为一体的模样令蒲熠星想到油画、想到深秋的礼堂里垂坠的绛红色幕布和冬夜深蓝色的格子围巾。直到蒲熠星的影子在路灯下和他进行了一番交错重叠,男生才惊觉有人闯入自己的安乐土壤。他蓦地抬头,看清蒲熠星的面容后从椅子旁边蹭地站起,叫了句“蒲老师好”。椅子的结构不太稳定,在他身后震荡了几下。

 

蒲熠星意外地问他,你认识我吗?

 

男生点点头,似乎是觉得自己只点头冷漠,继而挤出一个温厚、友好却极其僵硬的笑容。天色昏暗,蒲熠星没看到他逐渐开始发红的耳廓和后颈。

 

社恐无意为难社恐,蒲熠星也朝他点点头,从他身边走过,放过了他。

 

(二)

 

蒲熠星不需要和人交往时会开启节能模式,上课前也不例外。学生从他背后三三两两地走过,他一个人游荡在走廊里看墙上的壁画。然后上课时间到了,他走进教室,一眼就见到端坐在第一排的男生。男生羞赧地朝他笑笑。

 

大三生比新生更放纵得多,蒲熠星自认为课程还算生动,然而早八的时间还是让教室里的一大半额头都在昏昏欲睡中浮沉。讲课像写作,需要读者听众,需要支点,哪怕只有一个支点,也能撬动接下来的所有表达。坐在第一排的男生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像他前一个晚上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手中的读物。支点被他寻到了。

 

男生一动不动时拥有叫人安静的力量,即使是端坐在阳光朗照下的教室里也像笼罩着一层温和的薄暮,眼睛澄澈像薄暮里的俄国湖泊。蒲熠星讲课会利用互动收集一些例证,然后利用例证援引理论或进行实操。他看着男生的眼睛,问题未经过大脑的加工便脱口而出。

 

小丁是吗,你最喜欢什么季节?

 

哦,原来是春天啊。

 

(三)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蒲熠星习惯了上课和丁若虚互动,也会在早课前的食堂里看他和室友嬉笑着,在和自己隔着三张桌子的地方嗦一碗泡面,或者啃一个鸡蛋饼。蒲熠星没记住其他面孔,只认识他便只观察他,观察他把泡面塞进嘴里双颊像仓鼠一样鼓胀,观察他和室友插科打诨神态可爱又狡黠。最有趣的还是在教室以外的地方偶遇他,看他和自己目光在空气中接驳的时候眼睛里绽放的惊喜,看他和自己礼貌地问一句好之后仓皇地低下头去。

 

判断失误,动态的丁若虚果然是属于春天的生物。

 

这是国庆假期前的最后一个周一。

 

调休不调周一周二的课程表,蒲熠星在来上课的校车上美滋滋伸了个懒腰,再去上课就是两周以后了,真好啊真好。这个下午第一排的小男生状态不好,虽然没有走神或是心不在焉,但整个人的状态很低沉,发尾在空气中打着耷拉的卷儿,眼角和嘴角一齐向下低垂。课间时蒲熠星踌躇半晌,还是问了句今天是不是不舒服。丁若虚忙摆手说没有没有,后半节课为了向他证明自己确然无恙似的,又恢复了平日里令人信赖的模样。

 

假期即将到来,蒲熠星心情甚好,晚上独自到几条街以外的公园里散步,归来时已经是九点半以后。9月末夜晚的空气里盛满萧瑟浓烈的秋意,蒲熠星裹紧身上的单衣快步走向教师宿舍,还有一百多米远时,突然发现路灯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身影离教师宿舍的距离让他足够被夜色覆盖,连同自己的心迹一道,在披散的夜色中隐匿。如果蒲熠星依然身处他看向的那个地方,必然无法发现他的存在。对应地,他也完全无法看清教师宿舍的人影。但他依旧直直凝视着教师宿舍一楼的一道窗,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侧面看去眸光圣洁、姿态虔诚。然后秋风乍起,丁若虚单薄的身影在秋风中微微打了个寒噤,一片落叶落到他头上。他身体没有动,继续他的仪式,落叶是仪式的信物。

 

蒲熠星没有打扰丁若虚的朝拜,绕道从后门溜进了宿舍。

 

(四)

 

周二的早课下了,蒲熠星叫住了丁若虚。

 

“我去赶车,要麻烦你帮我把钥匙还给宿管,小丁。”蒲熠星用眼神示意丁若虚摊开右手,然后轻轻把一串钥匙放在他手上。

 

“还有,这是谢礼。”

 

他示意丁若虚摊开另一只手,把一只小猫钥匙链放了上去。

 

Fin.

评论 ( 2 )
热度 ( 134 )
  1. 共7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晚饭没有花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