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熠论】归人

(6.5K一发完,本文致敬一部我非常喜欢的同人作品《【士潇】哈迪斯的黄昏》)

 

(一)

 

公元3050年,地球被M星人彻底占领。

 

M星人或许是比人类更高阶的生物,像人类竭尽全力制造的高级人工智能,智慧、通达、无所不晓,触角似乎可联通宇宙的所有角落,拥有随时随地获取信息的能力,在任何时刻做出的抉择都是精密计算后最优的唯一解。人类大脑在此种精密和严谨下没有丝毫反抗能力,很短的时间内便被尽数攻破。

 

然而,纯粹的智慧和理性往往与狠辣并行,M星人也不例外。他们没有任何共情力,文明进化的正向极限与负向极限重新接合,于是像公元前拥有更高阶权力的古罗马奴隶主,最喜欢的娱乐活动是看地球人被俘获后像跳梁小丑一般做困兽之斗,任凭如何逃窜也无法逃出既定囹圄,最终在无限绝望中自戕。比人类基于饮食或观赏目的对动物的屠戮或是圈养更恶劣残暴百倍。

 

M星人在探知地球人曾流行一类叫做“大逃杀”的游戏或影视作品后找到了新乐趣,在短时间内仿照《绝地求生》的版图设计了真实场景。听闻清除了所有同类后的优胜者将在M星人中获得一席之地,从此免遭迫害,虽依旧不被允准繁衍,但终归可平安终老。除却铁骨铮铮不堪其辱的少数人群外,这微乎其微的生的光芒还是点亮了大多数人生命的唯一通路,照耀着众人眼底最后一点扭曲而诡谲的星火。两百人一组被撵上飞机,继而在版图内各自为战,在目眦尽裂的惊恐里倒在陌生人甚至是朋友、亲人的枪管下,毫无尊严地为围观者贡献着取笑的素材。

 

然后下一架飞机继续起航。

 

(二)

 

这是蒲熠星在绝地求生的地图里度过的第三天。

 

他在树丛的角落里坐下,从背包里掏出绷带。绷带已经被连续袭来的夜露和朝露濡湿,他撕扯掉外面湿透不能用的部分,用里面的绷带芯缓缓缠绕手臂上的伤口,疼出痛苦面具。

 

突然一颗流弹从眼前擦过,深深楔进他旁边的树干里。他身形灵敏,迅速在地上滚了一圈而后蹲起身,目光机警地四处逡巡。灌木在风的作用下开合又聚拢,目之所及的范围里没有人影。

 

但他并没有放松警惕,整个人俯下身趴在地面,用每一寸皮肤感受大地与脚步的共振,耳廓紧紧贴在地面听固态介质传导出的脚步声。脸颊上是湿润的泥土赠予的凉意,爬虫在眼前招摇过市,蒲熠星身形一动未动,保持与土地紧密贴合的姿态。荷枪实弹背负命运时,任何人都有天赋成为战士。

 

蒲熠星眉毛一动,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尽管声音极其轻微,蒲熠星还是听到了,有人正朝他的方向移动。一个、两个,竟然同时有三个人!这三个人很可能是暂时达成了联盟,从三方合围,形成掎角之势。此时,脚步声骤然加快,三个人迅速奔跑着包抄过来,令蒲熠星避无可避。一枚迷雾弹在他脚边炸开,这敌人竟然还存着人道主义的精神吗,临死还给自己一剂麻药?

 

他默念着“忽地顿开金绳,这里扯断玉锁”,眼前渐渐被墨色包裹,然后失去了知觉。

 

(三)

 

再次醒来时蒲熠星第一反应是握了握拳,然后摸了摸自己的手臂、躯干和大腿,是实体化的四肢不是灵魂,看来肉身并没有寂灭,自己还健在。

 

第二个反应是以为自己穿越到了别的什么世纪,一片祥和的平行宇宙或M星人降临以前。因为他正躺在一张舒适柔软的床上,身体裹着衾被。他在一片恍惚中坐起身,头还有些未散去的晕眩感,绷带包扎的伤口被起身的动作牵引,正一跳一跳地疼着。这时,一个高大的男性从门口走进房间,随手拉了把椅子在床前坐下,温和道:

 

“你醒了?”

 

蒲熠星点点头,直视面前的男人。他眼睛很大,眼瞳中流露的神色是乱世中极其罕见的稳定平和,内中还裹藏着一丝隐秘的好奇。这种安定感令蒲熠星对乍见的陌生人第一时间交付了极端信任。况且,蒲熠星无奈地抽了下嘴角,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难道他还有什么可失去的吗?

 

“我的名字是庞博”,男人继续做自我介绍,“一时不知道该从何讲起,所以你可以问我问题。”

 

蒲熠星从善如流地点点头,“现在是公元3050年吗?”

 

“是的。”

 

“你是M星人吗?”

 

“不,我是地球人。”

 

“我们还在M星人设计的绝地求生场景里吗?”

 

“是的,还在。”

 

“你是他们的人吗?”

 

“不,我是庞博。”

 

蒲熠星条理分明地问出了目前状况下最关键的几个信息点,得到答案后心中的疑惑却更甚。这个区域内为何还有这样的地方?虽然其他的楼宇里也有沙发、床之类的家具,供人在夜晚战战兢兢地就寝,但没有一处和这里一样,卧室、床、厅堂,甚至还有厨房,简直像现生的家一般齐整安适。这个人究竟是谁?为何能在血腥的角斗场里安之若素地生存?以及,这么多人在末世里流亡奔命,为什么单单选择救他?但这些问题显然不是这个人一句话的回答方式能够概括的。他抬了抬眸,疑惑给眼底投下一片阴翳的云,瞳仁正中却碎钻般闪亮,散着凛冽的寒光。

 

庞博看着他变幻的眼睛,坦然地调整了下坐姿,问他,还有什么问题吗。却见蒲熠星合上双眼,再睁开后,凛冽和疑云已经尽数消散了。他点点头,又摇摇头,说暂时没有了,谢谢你回答问题,也谢谢你救了我。

 

(四)

 

圆月初升,明黄色,低悬在半空。

 

这是一轮满月。庞博恍然意识到,如果日历牌还存在,那么这一日上应该标注着“中秋节”。末世讲不得团圆,所以末世没有日历牌。

 

屋内的蒲熠星向他讨了一杯水后就没了声响。他似乎是累极了,一口气喝完之后身体像铅一样坠在床上,仅一秒就沉沉睡去。庞博看着他侧卧的背影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走到院落的台阶上点燃。这烟是当时从外面的世界带来的,烟是硬通货,他只有一包,如今只剩最后一根。烟雾从指缝中袅袅升腾,把完整的一轮明月缓缓托举到远空。他甚至不知道这明月究竟是不是人间万姓仰头看的那一轮,抑或像楚门的世界,只是M星人为了逼真的节目效果,制造的道具。

 

没有人在末世学不会吸烟。庞博掸掉烟灰,又深深吸了一口,任由有害物质在自己的肺叶中流转一个轮次,留下乌黑的痕迹。他想起几天前第一次见到蒲熠星,这人在跳伞最后的减速阶段,正收起伞包,一个完整的身影经过庞博的窗前。是个面庞白皙的青年,虽然面容稍显沧桑,胡茬未剃,但仍看不出是生逢乱世的模样,与其他跳伞经过的人大相径庭。青年神色冷静、平淡,毫无即将搏命的狠厉,也并无生命即将被掠夺的慌乱,仿佛正参加一场普通的体验活动,亦毫无兴奋感。

 

这是完全将生死置之度外,还是一种纯粹的自负?庞博生出一丝好奇,于是分外留意了青年的行迹。

 

自己所在的区域一直在安全区,因而青年时常处于他的视线范围内。他的行动力是可以被目测出的敏捷、矫健,闪避速度很快,若认真参与厮杀、运气够好,也许真能突出重围,获得生存的资格。

 

但青年似乎并没有在这个道路上行进,而是另辟蹊径。当青年观察到有猎物正被黑洞洞的枪口瞄准,他会端起自己的枪,抢先向被瞄准的人脚下打一发,猎物受到惊吓开始仓皇逃窜,固定靶位变成移动靶。如果猎物无处可逃,他则会向瞄准的连接线投一枚烟雾弹,干扰瞄准者的视线。几天过去,在青年的干扰下,庞博在自己视线范围内,竟果真没怎么见到血腥气。

 

这个青年,竟自负到妄图在这样的时刻做救世主吗?庞博观测着计数器上慢慢变小的数字,代表地图上剩余的生命体数量。可惜,大多数人命运的走向依旧无法被青年一朝改写。

 

但他也许,能凭一己之力,改写青年的命运。

 

好久没遇到过这么有趣的人了,在那两个人之后。庞博呼出最后一口烟,起身回了房间。

 

明天,或许可以跟这个名叫蒲熠星的青年,分享下自己的故事。

 

(五)

 

庞博是第一批被M星人选中参与逃杀的试验品。

 

他知晓自己移动速度、反应速度都不快,身体也不甚协调,参加逃杀简直是毫无胜算。但在庞博的概念里,若生命是自己主动结束,这结束必须是有意义、有价值的。若找不到死得其所的方式,他就不具备主动结束自己生命的资格。

 

因此他还是上了那架飞机,跳伞时未选择任何看起来物资充沛的城池,而是选择了地图上一片辽阔的海域。他只象征性地拾取了一把枪、50发子弹,一些毫无意义的急救包和绷带。然后他找到了海边一间破落的茅草屋,把被单铺平整,躺下开始读书。

 

末世以前他就无数次地想过,如果生命只剩为数不多的寥寥几日,自己应当怎样度过。然后末世来临,他实在不愿扣动扳机掠夺任一同类生命,也不愿意潦草地死在刀光枪影里,和同类厮杀对他来说毫无意义。在登机前他们被允准携带一样不具有任何杀伤价值的物品,可以是平安符、可以是重要的纪念。

 

庞博带了一本书,很厚的一本。

 

他不准备跑毒,也不准备反抗。床单平整地铺在床垫上,他坐下来打开书,像在平凡人世的一个午后,一页一页认真翻阅着。累了就蹲在窗前欣赏大海粼粼的波光,瞻仰潮起潮落日升月降。他希望死亡降临时,他能用身体,用灵魂,认真地记录一个完整的死去,严谨地感受一个完整的死去。

 

但神祇总是在人类充满欲望时消失不见,在人类欲望消逝时降临。安全区没有格外恩赏宽恕那些正在搏命的人,反而最后一个安全区也落在庞博所在的海域。他白日里几乎除了翻动书页没有发出过任何声响,因此人类在互相残杀时,也没有人勘破过他的踪迹。

 

直到一个卷毛小胖找到了他。卷毛小胖抬起枪口对准他,不出意外地,枪口附近是硝烟弥散过的痕迹。他端坐在床上,平静地凝视着卷毛小胖的双眼。在最后一刻他不无遗憾地想,原来一切真的要结束了,原来这就是结束,比预想中还是有些草率了。

 

然后他看到卷毛小胖放下枪。

 

“现在只剩下我、他三个人了,我能大概看出你是什么人,我不想杀你。但如果一会儿他找过来,选择杀了我,那我必然也保不住你。”

 

庞博其实不知道卷毛小胖说的“他”是谁,卷毛小胖又是谁,但他还是点点头。卷毛小胖端起枪出去了,出去时还不忘贴心地帮他关上房门。

 

后来发生的事情他不知道了,只隐隐透过窗看到卷毛小胖和一名干瘦、戴眼镜的青年在岸边重逢,他们拥抱,把对方揉进自己身体的骨髓,然后一起上了一艘岸边的小船,小船摇曳着缓缓驶入黄昏的晚霞里。半个小时后,直升机的桨声嗡鸣着靠近,M星人找到他说你是首场比赛的优胜者,之一。

 

他没有询问卷毛小胖和眼镜青年的下落,“之一”的描述,让他一颗开始慌乱的心缓缓落地。他相信这二人一定踏上了属于他们自己的归途,他想他也会。

 

“阿蒲,”庞博站起身,俯视眼前的蒲熠星。

 

“那你呢?”

 

(六)

 

庞博不愿与M星人共同生存,M星人同样嫌恶庞博不是靠自己强大的实力得胜,同样地,也并不愿接纳他进入自己的高质量族群。但M星人也坚决拒绝放庞博回归岌岌可危的人类族群中生活,提防任何一丝放虎归山的可能性。

 

在双方经历一番拉扯之后,庞博选择了留在绝地求生的地图里,做一名谁也看不到的NPC。

 

“M星人也算信守承诺,赋予了我平安终老的资格,在我的房子周围设了结界,”庞博系上围裙做当日的午饭,是蒲熠星很熟悉的番茄炒蛋。他熟练地颠着炒锅,蛋饼在蒲熠星眼前上下翻腾,“所以只要不出结界,没人看得到我。结界也不会受毒圈的损害。”

 

结界不算小,门前还有庭院。庞博甚至在庭院里种了菜、养了两只母鸡。出结界也可,M星人给了庞博一件隐身斗篷,穿上可隐遁身形,不被任何人观测到。

 

菜已经炒好,庞博端了满满两碗米到餐桌,食物在蒲熠星眼前蒸腾着热气。在绝地求生的领域内自不必说,即使是领域外,在离乱的日子里,烹饪的熟食对人类来说也是奢侈品。蒲熠星已经习惯了与罐头和压缩饼干共存,面对新鲜上桌的食物竟然有些手足无措,连拿起筷子的姿势都生疏。

 

他笨拙地站起身,向庞博作了个揖,用极其中二的语气道“多谢大侠救命赏饭之恩”。蒲熠星不擅长和陌生人交流,夸张的表达是他的保护色,在末世更是给了自己和对方更多放松感,有显著的增益效果。

 

庞博却把他按回座位,夹了一大口菜到他碗里,无视他的插科打诨,用很认真的语气说:“多吃点儿,你太瘦了。”语气中不作伪的恳切与关切让保护色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一秒钟将蒲熠星打回原型。短短两日,蒲熠星发现自己总是在道谢。庞博像末世中天降的亲人,照料他像照料自己失散多年的亲弟弟,妥帖、无微不至、润物无声。在霖雨的滋养下,依赖感像藤蔓,在他心底生根、发芽、潜滋暗长,令他心道糟糕,时间久了,容易忘记自己是谁。

 

他仿佛突然理解庞博为什么要把居所选在这种地方,选在绝地求生的版图里。在混沌的,不知来路不知去处的日子里,旁观窗外惨烈的战局,能时刻记住自己的身份是被M星人欺压的人类。但他无路可去,不知如何反抗或逃遁,因而即使身处血雨腥风的正中央,也只好像一个普通人一样生活,呈现了一种扭曲的、杂糅的安定和秩序。但偶尔时间定格,愤怒和无能为力的绝望四散逃逸,令人招架不住。

 

这个人,对自己还真是残忍得可以,蒲熠星摇摇头,暂时忘却自己才是被拯救者的身份,隐隐生出一丝怜悯和共情。

 

饭毕,庞博突然正色道,阿蒲,有一件事要和你讲。

 

其实,当时除了菜种和家禽以外,还额外向M星人讨要了一项权利。

 

我可以拯救一个落难者,让他成为我的同伴,和我一起寓居此地。

 

“所以阿蒲”,庞博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

 

“你愿意成为我的同伴吗?”

 

“不要急着答应,也不要急着拒绝。你慢慢想。”

 

(七)

 

这一晚庞博先入睡了,换已经超额享受了休息时间的蒲熠星坐在阶前,披挂着凉如水的夜色,时见疏星渡河汉。

 

蒲熠星信奉的生命观和庞博类同,死亡最简单,一了百了,越是乱世死亡越是容易,生却艰难,无论是清醒的生,或是浑浑噩噩的生。但命运的分叉不知在何处开启,只有生,才可能迎来其他机遇。就如自己如果一早选择自我了结,也不会被庞博遇见,像拎住猫的后脖颈一样救起。

 

基地里没有时间显示,全靠昼夜轮转更替将梦境砸碎,将人唤醒。此时夜色还浓,蒲熠星毫无睡意,于是起身回到小屋内,看庞博的电子屏右上角正在闪烁的数字,13,是目前为止的幸存者数量。闪烁的数值令他迸出一阵焦虑,不知哪一次闪烁之后屏幕上的数字又会减少一二,和天边的流星一道陨落无迹。这便是庞博每天的生活吗?

 

他并不觉得庞博留在这里是苟且偷安,可能有朝一日他想明白自己的去处,便会冲破牢笼,不论有何种风险也会尽力试上一试。就目前的形式看,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自己是否果真要选择和他一起留在此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蒲熠星拿出架子上,庞博从人类世界带来的书册。庞博还在睡眠里,进行均匀绵长的呼吸吐纳。他没有开灯,借助些微的星光和月光勉强辨认书页上的字迹。他一页一页地翻动着,在木材和油墨的气味里,在些微晦涩的文字里,搜索自己作为人类的证据。

 

视野的尽头渐渐泛起鱼肚白。

 

天亮了。

 

(八)

 

两人吃完早餐的时候,显示屏显示,除了他二人外,基地中存活的生命体只剩不到10个人了。

 

蒲熠星看着庞博洗碗的背影,脚尖在地面反复捻转了几圈。然后他叫住他,

 

“博哥,”

 

“你昨天说的事情,我已经想好。”

 

“谢谢你的好意,抱歉,我个人可能,并不会选择留在这里。”

 

“对不起,我可能习惯了独行。留在这里的时日也许是注定属于你的命运,但不是我的。我也要去寻找属于我自己的命途。”

 

“我可能一会儿就会告辞了,这几日,真的谢谢你。”

 

他没有过多解释自己的选择,庞博也好像并没有对他的选择感到一丝意外、难过、或是被背叛、明月照沟渠的愤怒。似乎从他们见面的一刻,空气里就有默契的因子在悄然无息中被联结。他点点头,让蒲熠星稍等,自己从房间里掏出了一个三级包,和已经被打包好的物品。

 

许多许多的医疗箱,足够他坚持到安全区。狙击步枪、近战用的枪支,还有几百发子弹。手雷、烟雾弹、燃烧瓶、干粮……装备已经打包好,宛如一早预料他要离开。他叫小蒲,招呼他近前,为他仔仔细细地穿戴好三级头、三级甲,一丝不苟地扣好每一条革带,每一颗暗扣。蒲熠星像听话的布偶猫,乖巧地由着他摆弄,每一层束缚都像千斤重的嘱托,他在嘱托里被捆成一个粽子。

 

但看到庞博拿隐身斗篷近前,蒲熠星还是流露出一丝惶恐。庞博的双手落在他肩头,嶙峋的骨节扼杀了他的挣扎。

 

“我已经是个废人,留着也是无用,能保住你一刻是一刻,否则你在安全区外就会殒命。”他把隐身斗篷放在他手里。

 

“听话,不要拒绝。”

 

“听话”两个字像咒语,瞬间让蒲熠星的挣扎推拒偃旗息鼓。他把隐身斗篷小心地收好,然后慢慢踱步到门口。他最后一次回头看向庞博,听到庞博说了一句“你……”,然后嘴唇微微翕动,下文却在空气中失散了。他不知道他是想说你要小心,还是想说你保重,你要活着,又或者是——

 

你还会回来吗?

 

给予未来无限可能的,除了生,还有未完待续。因此庞博把未竟之言全数吞食入腹,没有多言。他看蒲熠星背着一身行囊,向他郑重鞠了一躬,他抬手和他道别。

 

“小蒲,”

 

“再见。”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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