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齐/南北齐】凛冬

末世,齐思钧第一人称视角,没有逻辑,胡言乱语,OOC预警

 

(一)

 

又入夜了。

 

我在窗框边托腮,凝望漆黑深渊样的天幕。这几个月夜晚降临得早,似乎丧尸除了人类连白昼也一起啃食。我们像以往一样蜷缩在图书室的角落里,面前是钢铁做的书架,床是钢铁做的椅子。四张椅子拼合,人从扶手和椅面的缝隙中穿过拉成长条,换半晚安睡。半晚后,腰会因为支撑力不够产生剧烈疼痛,于是再辗转回到地面,表皮已经残破不堪的瑜伽垫上,换后半晚安睡。

 

深秋的夜晚寒凉,我睡不着,拨开窗帘露出缝隙,让月光照射到面前的铁书架上,照射到文韬正熟睡的眼睑上。铁书架反射凛冽的寒光,冷得我打了个寒噤,月光加金属铁器等于冷。

 

我想起之前无数个夜幕下的文韬,想到文韬大概约等于金属,冷硬、有攻击性,被末世打磨得更锋利,脊骨和指骨都嶙峋。他可以双腿一蹬跳跃上窗框,然后单手拧断僵尸的脖子。于是月光加上文韬也等于冷。

 

此时,我看见文韬的眼睑似乎感受到了明晃晃的、也许有些刺目的光照,所以他眼皮开始微微翕动着,推动如水的月光泛起一阵涟漪。他身体略动了动,似乎想要翻身,椅面和凳腿在他身下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椅子连接处的缝隙正意图开裂。最终他没有改变睡姿,嘴巴微张,和皱缩的鼻翼一同获取空气。他咕哝一两句,又接着睡了,睡相安稳、恬静、圣洁,白皙的皮肤和月亮的清辉融为一体。

 

所以月光加郭文韬不是凛冽的冷,是精致的瓷,是易碎的冰。

 

睡梦中的他,突然发出一声清晰的呓语。

 

“小齐。”

 

我把手覆上了他的眼睑,凝视他重新睡去了。

 

(二)

 

天空变成血红色之前,没有任何预兆。红色是昼夜边际的颜色,延续了数日,其间夹杂着一场连绵不绝的降雨,继而慢慢演变成酸雨。建筑被腐蚀的斑驳,地表出现零零落落的坑洼,与命途一道坎坷。

 

雨停的那一天,天色由红慢慢转暗,然后直接进入黑夜。仿佛在光暗的接合处长久摇摆后,世界的命运最终还是向不可逆转的黑暗倾覆。继而昼夜更替,白昼姗姗来迟,但已经是无用,坚持数小时后仓皇退场,继续由黑夜为危局代言。

 

变异的源头未及查询到已经开始势不可挡地蔓延,被咬一口加入丧尸群体,或是直接被击穿喉咙吸干血液。起初,人们自发成立了反击的队伍,而后发现只要一人不幸被咬伤,整个队伍将无一幸免。变异通常不会即刻发作、发作时却无可阻挡,于是人群开始四散逃逸,不轻易相信任何人,不轻易触碰任何人。此时大家才发现,土地是如此空旷寥落,聚集的群体向湖畔、山林、林立的楼宇逃遁,顷刻间便湮灭了活动的踪迹。只有仓库里日复一日减少的食品,还有旁边触目惊心的血迹,昭示着一场残酷的无尽头的绞杀,以及随之奔袭的绝望。

 

一开始,我们还十几个人在一起,然而一个一个地走失,在猎取物资的途中,在奔逃的路上。我强迫自己不去想走散意味着什么,最后只剩下我和阿蒲还有文韬三人了。文韬灵活矫健,是战斗力担当。我空有些力量,与阿蒲的敏捷与合二为一也可和丧尸缠斗几回合。但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人类群体数量减少的同时,丧尸群体也在经历选择,于是留下的都是战斗力更强的个体。食物质量不断下降,阿蒲和我渐渐力不从心,几次濒临危机侥幸逃脱,或是被天降的文韬搭救才勉强脱困。三人似乎都了解,再继续这样一拖二,早晚是全军覆没的结局,但没有人开口挑明。

 

(三)

 

阿蒲是在一个类似的夜晚悄悄离开的。

 

末世来临后,白昼时常被沼沼的雾气笼罩,那日是难得的晴日。我说我们出走走,丧尸在晴日攻击力很弱,不会有大危险。于是我们出门,看到晴日朗照下粼粼泛光的,是残破的山河。

 

我们沿着小径奢侈地散步,还意外捡到一罐完好无损的啤酒。阿蒲把啤酒揣在怀里,用卫衣来来回回磨的锃亮。他那天白天说了很多笑话,好像回到了末世降临之前的那个蒲熠星,在热闹里沉默,沉默中插科打诨。我和文韬都跟着笑起来,文韬的眼睛也变得亮亮的,灵动得要开花,不再是黯淡着,死神附体的样子。

 

晚上我们回到图书馆的角落,阿蒲咔啦一声拉开拉环,我们三个人小口小口地分食,澄澈的液体在空荡荡的胃里翻旋。那天一切都极其顺利,我拉着文韬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话,文韬头一点一点地听着。阿蒲在旁边不做声,视线像嵌入了什么牵拉的机关,看看我,看看文韬,又看看我,又看看文韬。然后我困了,文韬也打了个呵欠。阿蒲说你们睡吧,我给你们守夜。

 

路灯已经断了供应,天上的星星很亮。我们舍不得拉上窗帘,就睡在漫天星光里。阿蒲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凝望着穹顶的繁星。我迷迷糊糊要睡着时,听到阿蒲的方向传来极其微弱的儿歌声。小跳蛙、捉泥鳅。我把手臂枕在头下方,想如果这安稳幸福多来几次,我可能也没有那么害怕在乱世苟活吧。

 

由于一夜好眠,第二天早上我醒的很晚,醒来就看见郭文韬紧紧抿着下唇一言不发地靠在窗台上。我了解他,晓得这是他愤怒到极点的模样。这状态很少出现,一旦出现我也不太敢招惹。所以我习惯性地望望四周寻找救星,想问问阿蒲文韬这是怎么了,然后发现——

 

阿蒲呢?我找不到他。

 

残余的睡意瞬间全被抖落,我蹭地站起来,头脑一阵晕眩。文韬朝我的方向伸出手,我看见他拇指和食指中间撵着一张字条。字条已经皱巴巴的,挂着灰尘,想来是被人揉成一团,狠狠摔在地上过,最后又被捡起。上面潦草地写着:

 

“我去寻找物资、药品和救援队伍,找到就回来找你们汇合。”

 

“照顾好小齐。”

 

我有点茫然了,十分茫然了,所以没有读懂纸条上的字是什么意思。于是我抬起头,浑浑噩噩地,懵然地看着文韬。他突然一脚踢翻了面前的椅子,力道之大,椅子立刻不堪重击地支离破碎。

 

“傻逼,放他妈的大狗屁。”

 

(四)

 

这是阿蒲离开后的第三个月了。

 

这三个月我像在冻土上机械地爬行。阿蒲和文韬是不同的,有时我转头看阿蒲,看到他眼睛里凝然的呆滞,便晓得,当生存只是单调的生存,漫漫长夜不知何时才来到终点,有人和我一样迷茫意义的来源和尽头的方向。

 

但文韬似乎从来不为单调感到窒息,像他之前喜欢玩儿的一个踩高跷的游戏,一遍一遍地重复,直至来到终点,然后开始下一轮重复,仿佛即使如此重复到地老天荒,他也安之若素。无休止地前进、战斗、抱着罐头和瓶装水苟延残喘,他像劈浪斩荆的永动机,永远不会感到疲累。我在这样强大的、不知疲倦的庇护下,却时常感到孤立无援。

 

我累了。

 

无法摄入新鲜的蔬果让我的身体呈现了一定的病态,我有一天偶然路过一面镜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头发、胡须暂且不提。我发现我的脸已经肿胀得失去了原本的面目,眼角因为苍老和干裂生出像斧凿一样深刻的纹路。

 

阿蒲不告而别后,文韬再不允许我离开他半步。以往遭逢危险时常他一个人冲锋,让阿蒲和我到一个安全的角落里等待。而今,即使他知道超市仓库、货运中心之类存放物资的地方必然危机四伏,也不敢留我一个人在他处。

 

但我已经没有求生的意志,经常恍神,丧尸在转角突然出现也无法令我惊愕和丧胆。这一次也同样,文韬把后背留给我,等我回过神来时丧尸已经冲到面门。我心里叫一声吾命休矣同时感到一阵愉快的释然,耳侧却突然划过一阵凛冽的拳风,紧接着传来了丧尸头盖骨碎裂的声音。

 

我不知道文韬是不是在末世觉醒了什么异能。这一拳很重,有一种倾覆一切的重量,又像倾泻厚积已久的愤怒。他解决掉身边的危险之后沉默地看向我,眼睛里有担心、有怨。这是自阿蒲离开后,文韬再一次让我切身体会到,他也有烧灼的,明晃晃的情绪。我有些心虚,不太敢看他,更不敢让他知道我也有心像阿蒲一样一走了之自生自灭。文韬,他的步伐如此坚定,没有我的拖累,应该可以更好地在乱世活下去吧。

 

这个念头在他烧灼的目光里狠狠退却了。

 

(五)

 

这一晚,本该我守夜。他固执地让我先睡,下颌线紧绷,又是熟悉的动怒的前兆。所以我躺在双层的瑜伽垫上。阿蒲走了以后,他的那条给了我。

 

我有些愧疚和不安,虽然心力已经被耗尽,但仍固执地强睁着眼不肯入睡。最终却没抵过静止带来的困意。

 

然后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几十只丧尸围坐一团在眼前舞蹈,庆祝即将来临的饕餮盛宴。我被困在画面右下角动弹不得。文韬扭过头看了我一眼,目光平静、不带任何温度。然后他回过头去,平视前方,左手拎着刀斧状的武器,稳步走进了丧尸群,留给我一个清瘦的、孤绝的背影。

 

一切像慢动作默片播映,我清晰地看到文韬是如何挥着刀斧在丧尸群中砍杀,如何被丧尸围剿。我撕心裂肺地喊你快出来,快跑,他恍若未闻,我也听不到自己的声音。我难以描述梦里的画面如何残忍如何血腥。我目睹他在我面前一帧一帧被撕碎,温热的血液飘洒在空中,零零落落洒下一场盛大的花雨。直至他在我面前消失,冰面劈裂,白瓷破碎,连残骸都没留下。

 

我疯狂地呼号,呐喊,喊得震天恸地,我不知道在我的梦里放映拨转的,是不是他给自己预设好的结局。我不知道是不是我们不在他身边,他会毫不迟疑地走进凛凛冬日,然后表演一场无人观赏的同归于尽。

 

最后我哭累了,哭醒了,坐起身来大口喘息。文韬皱着眉居高临下看着我,柔声问小齐你怎么了,是做噩梦了吗。

 

我突然伸手紧紧抱住他,用令他无措的力度。他愣了一秒,轻轻回抱住我。

 

我们在月光下相拥,像一对金属雕塑。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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